长城摄影馆(痴迷长城的摄影家)

古语云:“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生动地刻画了雁门关外及张家口一带男子的粗犷豪放。而在全国摄影界颇有名气的长城摄影家杨建民,生在雁门关外,长在长城脚下,他身上就带着一种北方人特有的豪侠之气,虽已年过六旬,但走起路来脚下生风,翻山越岭登长城毫不费力,就连年轻人也自叹弗如。

2020年9月10日上午,杨建民老师和我相约在位于山西省朔州市山阴县境内的广武明长城见面,他的这份心情让我十分感动,著名的广武长城残存敌楼“月亮门”是很多长城爱好者梦寐以求的地方,而杨老师由于家住朔州,到“月亮门”就像看自己的老母亲一样方便,“开车不到一个小时。”老杨上了半山腰,边走边说,毫不喘气。

长城摄影馆(痴迷长城的摄影家)(1)

位于朔州市山阴县境内的广武明长城。杨建民摄

山西北接内蒙、南控中原,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说起山西境内的重要关隘,老杨烂熟于心:雁门关、宁武关、偏头关、娘子关、杀虎口、平型关、金锁关、孟门关、黄泽关……

而说到晋北一带的古长城,更是如数家珍:雁门关一带的广武明长城、白草口长城,繁峙县的韩庄长城,偏关老牛湾明长城,宁武大水口明长城,岢岚宋长城,大同得胜堡、守口堡……

“山西是我国长城分布较多的省份之一,有不同时代的长城,现存遗迹按朝代可分为战国长城、东魏长城、北齐长城、北周长城、隋长城、宋长城、明长城、清长城,分布于9个市40余个县(区),总长度累计3500多公里,现存较完整的城墙和遗迹有1500多公里。其中以明代修筑的长城规模为最大,前后共修筑了154年。”

长城摄影馆(痴迷长城的摄影家)(2)

广武长城著名景观“月亮门”。杨建民摄

我对老杨关于山西长城的博学和深厚积累深感敬佩,他完全是一个长城研究的专家,但事实上,生于1958年的老杨在2018退休前一直在朔州市国土局工作。他之所以爱上长城,成为山西屈指可数的一流长城摄影家,也与他的工作性质有关。

“我在国土局工作,经常在野外进行地质灾害巡查,看到遍地的古长城十分雄伟而又饱含沧桑,就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令人敬畏,让人震撼,不由得产生拍摄的冲动。同时,它们常年遭受风雨侵蚀,有些由于得不到妥善保护,几年之后坍塌而不复存在,我要把它们记录保存下来。于是从2007年开始,不论走到哪里,我都带着相机,一边工作一边拍摄。”

“之前拍长城只是一种业余爱好,一旦真正爱上长城,就到了几近痴迷的程度。”

长城摄影馆(痴迷长城的摄影家)(3)

2008年冬,杨建民在广武明长城拍摄雪景。

杨建民说,摄影是一件苦差事,而拍摄长城更苦,翻山越岭,一天在山上徒步十几公里,是很平常的事。而且早晨和傍晚光线最好,拍出来的长城也最美,为此他起早贪黑,夏天凌晨3点就得起床,4、5点到位拍摄。“冬天,晋北的气温在零下20多度,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刮一样生疼,双手冻得连像相机都端不稳。”

“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王安石在《游褒禅山记》中这样写道。

杨建民拍摄长城也是这样,那些最壮观、保存最完整的长城都在偏远的崇山峻岭间。他说,刚开始拍长城有一些发烧友结伴而行,渐渐的队伍越来越少,只剩下他一个人。“有的受不了这份辛苦,有的觉得付出和收获不成比例,一个个半途而废。”

“阳春白雪,和者盖寡。”杨建民说,长城是老祖宗留下的得天独厚的丰厚遗产,有些人却根本没有认识到他的伟大和美丽。

长城摄影馆(痴迷长城的摄影家)(4)

位于忻州市繁峙县境内的韩庄长城。杨建民摄

他欣赏长城、爱上长城、沉湎于长城,注定是一个孤独者和苦行僧。刚开始只是在朔州活动,而后活动范围扩展到忻州、大同,他成为游走在晋北大地的“独行侠”。

2009年,他展开以世界遗产晋北长城为主题的拍摄,基本每天下午都要上一趟长城,像上班打卡一样,要是哪天没去长城,就在心里“面壁思过”。

在他眼里,长城是有生命的,是有故事的,就算同一个场景,也是一天一个样,一时一个样,春夏秋冬季节不一样,风雨云雪,天气不一样,甚至人的心情不一样,最后拍摄出来的照片都是不一样的。

“大自然不缺乏美,只是缺乏发现美的眼睛。”他的话中带着哲理。“要想把长城拍得富有生命,构图、光影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发现美、捕捉美,而许多美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比如彩虹、闪电、晚霞、云海……”

长城摄影馆(痴迷长城的摄影家)(5)

杨建民的长城作品在2019平遥国际摄影大展展出,吸引了很多摄影爱好者。中国日报记者孙瑞生摄

“雨后的长城最美,清新亮丽;夕阳西下,阳光照射古老的长城,呈现出迷人的金色;到了冬天,银装素裹,大雪覆盖的长城带着一种苍凉和恬静之美;而雷电交加之际的长城,具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仿佛能听到金戈铁马的声音。”

为了追求这种美的最高境界,杨建民经常早出晚归、餐风露宿,被大雨浇成“落汤鸡”是常有的事;雪地里汽车经常抛锚、滑到沟里;冒着生命危险拍闪电掠过的长城,过后回想起来,心有余悸。

而最艰苦的一次,是在大同拍雪后长城,“雪特别大,把电线杆都压断了,我和几个摄友在阳高守口堡拍摄完后,就转到天镇新平堡去拍,白茫茫一片,车根本过不去,我们就穿着雨靴,从凌晨3点多一直步行到下午3点多,一步一步,沿着新平堡转了一圈,雪及半腰,我们深一脚浅一脚,饥肠辘辘,渴了就吃一把雪,就是这样过来的。”

长城摄影馆(痴迷长城的摄影家)(6)

在2019平遥国际摄影大展上,中国摄影家协会原副主席王悦(右二)与杨建民(左一)一起欣赏他展出的长城作品。中国日报记者孙瑞生摄

这一次难忘的经历深深印在杨建民的脑海中,生性乐观的他经常边走边哼唱:“我的心爱是长城”。他告诉记者,这是多少年养成的习惯,为了排遣寂寞。因为傍晚去拍长城,等到下山天就擦黑了,伸手不见五指。“不怕野兽,就怕幽灵。因为有长城的地方,都会有战争,有尸骨,荒郊野外,谁不怕就是傻子。”

常年孤身一人行走于长城之间,他的妻子李润英为他担惊受怕,有时会陪他去拍摄。妻子在《他,为长城而生》一文中写道:

“2018年‘五一’小假,我陪他去左云县摩天岭长城采风,谁知天公不作美,阴沉的天空始终伴着小雨,无奈遗憾而归。行至朔州,竟有一丝光亮透出云层,望着空中翻卷的朵云,他的脸也瞬间阴转晴,随转向广武长城。”

长城摄影馆(痴迷长城的摄影家)(7)

2017年冬天,杨建民在大同市天镇县李二口长城拍摄时休息。

“十多年了,长城的沟沟壑壑留下他坚实的足迹。大雪封山的险情,瓢泼大️雨的窘境,未能停息他前行的脚步。”

“一到闲暇假日,他的魂就会被长城的魅力牵走,他的心也会因长城而扑腾扑腾的加快跳动。望着他不再挺拔、拎着大小器械的背影,我的眼里噙满泪水。是感动还是心疼,说不清,也许都有吧。”

杨建民说,拍摄是很烧钱的活,这十几年,他把工资和积蓄都花在了买摄影器材和交通、住宿上,家里的事根本顾不上打理,但妻子无怨无悔,给了他很大的支持。

朔州一位叫李妍的文化人撰文:“京剧行当里有句老话,‘不疯魔,不成活’,这话放在摄影家杨建民身上恰到好处。杨建民就是这样一个不折不扣活成自己理想模样的人,纯粹,率性,但同时又具有中国文人特有的诗意与坦然。”

朔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杨洋为他的作品和精神所折服:“杨建民的长城影像,显然超越地理坐标的风物再现,是他心中的山河,是艺术家情感与客观世界的共解,因为有灵魂,所以感人至深,并能与之共鸣。”

“作为长城摄影人,他用自己的足迹丈量着北方边陲的沧桑变迁,用镜头与逝去的金戈铁马共喧嚣、共静默,他和长城,彼此寄托,彼此成就。”

山西省摄影家协会主席武普敖对他如此评价:“杨建民与雁门长城结缘十多个春秋,他非常珍重它,怀着对母亲一样的爱去拍摄,他的作品反映出了对长城的爱、对母亲的爱,他的作品屡获大奖,是与他所下的功夫和心中的情怀分不开的。”

长城摄影馆(痴迷长城的摄影家)(8)

偏关老牛湾长城是长城与黄河握手的地方。杨建民摄

十年辛苦不寻常。行走长城、拍摄长城13年,他的辛勤付出获得了巨大回报。他的画册《雁门长城》荣获2013年第十三届中国平遥国际摄影大展“优秀摄影师画册奖”,并被中国平遥摄影精品博物馆收藏,随后又在北京奥林匹克公园展出,其中一些作品还被选登在《中国国家地理》《中国长城志·艺术卷》;他的个展《魂系长城》在第19届平遥国际摄影展期间展出并获得“优秀摄影师”称号,他个人还被授予“山西最美长城卫士”、“长城摄影师”等称号。他还成为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新华社签约摄影师、山西长城摄影协会朔州分会主席、朔州市书美协会副主席。

对于自己的这番成就,杨建民充满自豪,他表示,作为一个摄影人,他之所以拍摄长城,就是希望通过自己的镜头和照片把长城展示给世人,让世人认识长城、热爱长城、保护长城、宣传长城。但他也常常因为自己的这一美好愿望得不到实现而苦恼和困惑。

长城摄影馆(痴迷长城的摄影家)(9)

大同新荣区镇川长城。杨建民摄

2016年10月3日晚至4日凌晨,广武明长城上著名景观“月亮门”因没有得到妥善保护而一夜之间坍塌。这一事件震惊全国,也深深刺痛了杨建民的心。因为他为了“月亮门”的保护奔走呼吁了多少年,可惜没有引起官方的重视。

“‘月亮门’的消失让我感觉像失去母亲一样痛苦。”杨建民说。

“月亮门”坍塌后,山西省文物局高度重视,当地组织人员连夜冒雨搭建防护架,防风防雨,防止发生次生损坏。随后长城保护专家进行了实地勘测,制定抢救性保护方案。之后,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对“月亮门”进行保护性修复。

2020年8月6日,让人们念念不忘的山阴广武长城“月亮门”在千呼万唤中“重生”。

“月亮门,英姿再现,太美了!”

正在现场采风的朔州市长城学会会员们一片惊呼。而对“月亮门”充满感情的杨建民留下了激动的泪水。他说:“希望这种事情不再发生,‘月亮门’是第一次,也应当是最后一次。”

关于作者:孙瑞生,中国日报山西记者站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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