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羌族文化 品读村寨民族志

古老的羌族文化 品读村寨民族志(1)

文/谢天开

羌族,中国最古老的核心族群之一。然而,在历史文化的变迁与融合中,其祖源文化似乎有些变动而模糊,有些漂移而存疑。对此,学者们一直对其进行着孜孜探寻。与前些年台湾学者王明珂先生的名著《羌在汉藏之间》的“他述”相比较,王永安的《羌在增头:岷江上游一个村落的文化考察》可以作为一个后继性的个案文本。著者以一位羌人生于斯长于斯的增头寨原住民身份的“自述”,从一个新的维度诠释着羌族村寨的文化史。

增头寨位于四川阿坝理县桃坪境内。“增头寨在桃坪乡境内,岷江主要支流杂谷脑河(古称沱水)下游东岸,与桃坪羌寨同处一沟、共饮一水。”“增头周围的山形像‘盆边’一样耸峙,寨子就坐落在‘盆子’中间。从寨子的最下端河坝头到后山峰顶龙王庙,全是一坡一坎,一坪一坝,逶迤而上,呈偌大的‘椅子形’。”增头寨作为羌族古寨,平均海拔为2300米,位于东经103°、北纬31°,属于典型的高山村寨,按一般记述为“岩疆”高山深谷之域,不宜人居。

古老的羌族文化 品读村寨民族志(2)

然而,增头羌寨却得天独厚,有山环地缓之利:全村有耕地面积近千亩,风雨调和;还有林茂水丰之利:岷江上游虽为干旱河谷,增头寨却有大小泉流十来股,水资源丰富,林木茂盛。亦有地沃物阜之利:增头三寨,下寨为油沙地,中、上寨是黄泥地带黑沙土。农作物在古有莜麦、粟、高粱、青稞、苦荞、甜荞、燕麦等,今有玉米、小麦、洋芋、豌豆、胡豆等。蔬菜与平原坝子相同,更有大量野菜。至于野生中药材,也十分丰富。

正是有如此优沃承载历史文化的小环境与小气候,“羌在增头”成为一个羌人的上佳庇护村寨。并且,因增头村寨的微地理位置与汉人居住区相邻,因此,这里的历史文化,亦如王明珂在《羌在汉藏之间》中的一个核心论断:“‘羌人’与‘羌族’是一个不断变迁的‘边缘’——他们与青藏高原东缘的一些部落、村寨人群是华夏之族群边缘,也是吐蕃与藏族的族群边缘。”增头村寨属于华夏边缘,此地文化主要杂糅着汉族与羌族的特征。

《羌在增头》的主要篇章为“家族的历史记忆”“村寨的习惯法”“宗教状况”“风俗习惯”。呈现如下主要特色:

古老的羌族文化 品读村寨民族志(3)

《羌在增头》为神话传说与历史记载互文的村寨志。

历史的记忆,族群的认同。关于增头何时开山立寨,增头的各个家族对先祖的来源,《羌在增头》采用了“述而不作”的方式进行呈现,大致有3种:一种说法是“从产牦牛的地方”来的,二是湖广填四川移民来的,三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为了考证增头开山立寨的历史,著者以“广搜访,详参订”的方式,将增头寨本土的历史传说作为诠释与印证,分别实录了“黄水潮天的故事”“美布和志拉多的故事”“羌戈大战的故事”“‘门资革丕’的故事”。这是因为,作为地方文化研究学者,著者有一个比较真实的体会:“越是古老的民族(当然也包括家族),留存下来的历史资料就越少。好在民间的传说和神话又相对丰富。如果这些传说和神话本身具有一定的‘史料’价值,我就有理由尽可能予以翔实地记载。”

对增头朱家具有“祖源意义”的《拜背姑嘟姐》神话传说,著者认为,这个关于龙王祭祀的神话传说,讲述了人与神(龙)的命运纠葛,其背后反映了人与灾难的抗争和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存命题。不仅如此,熟谙羌族母语的著者,还以语言学音训的方式,揭示了《拜背姑嘟姐》的神话传说与增头村寨朱家文化的渊源:“龙”在当地羌语中叫“拜”,“拜”的读言又与“猪”的本地话发音十分相近;朱家在历史上与龙(“拜”)那么有渊源,而在数百年的历史发展中,将“拜”作为家庭姓氏是完全有可能的。简言之,选择了“朱”姓,就是选择“龙”的(“拜”)的记忆。因此,增头的“朱”姓,渊源是羌语的“龙”。

如此的结论,不仅显示出著者作为地方文化研究者的独特视角,而且也是“自述”者对增头神话传说在文化人类学视域的独特解读。至于对增头历史上“勒石为盟”的村落事件与《拜背姑嘟姐》中的“龙牛打斗”的文化人类学的解读,亦为撩开神话传说的遮蔽,直抵数百年前的历史真实。《理番厅志》记载:“……星上、水田、增头三寨乃界连威州生番。当明季时倚险为势,黠悍异常,从来未归王化。”如此,以历史相关记载与神话传说作为互文性的解读。如此的神话传说的文化人类学的解读,亦给后来的研究者预留了想象与解析的空间。

古老的羌族文化 品读村寨民族志(4)

《羌在增头》是原住羌民的村寨田野调查。

著者王永安毕业于西南民族大学中文系,现为阿坝州大禹文化研究会会长,曾在《阿坝师范学院学报》上发表多篇研究禹羌的学术论文,为知名的地方文化研究者。由于著者的原住民身份,在田野调查中得了寨中老民的充分信任,收集了不少宝贵的一手资料,如珍贵的家谱,做了许多家族的口述史。

著者深明“志乃史体”,特别注意羌族的今俗与古俗的区分。比如在清朝乾隆以前,“老王家”一直恪守火葬的古规。现如汉族人入赘之俗也是存在的,只是没有羌族人这么普遍和彻底。在羌族地区,男人一旦“上门”,其身份就全部融入女方家族。新中国成立以前,上门人的后代不仅随母方姓氏,甚至上门人也常会按女方家族排行字辈改名换姓。

为何如此?著者的推论为:羌族的生存环境曾经比较艰难,许多家庭出现“夫亡而妻立”的现象,以至于续夫演变成为比较普遍的招赘上门的习俗。其特点是“男性一脉相承”与“男女多脉相承”的相结合,蕴含着“男女平等”的观念。

关于这一论题,如果从历史地理学、社会地理学、民族学等视域,再结合羌族的“重舅家,党母族”的古羌习俗,还可以继续展开探究。

《羌在增头》在对家族的历史记忆论述中,尤为关注家族的逸事逸闻,将其作为方志掌故,采用笔记体记述,犹似一则则羌人家族的《世说新语》,对人物精神状态、品行品格的描述相当传神,凸现出羌人的社会生活场域、习惯与地方知识、民族风貌。其记述文字的白描风格兼具史学性与文学性,让人阅读时禁不住击节叫好。

在“村寨的习惯法”一章中,关于禁忌里,在生产、生活类中,“不能砍幼树,此种行为被称为‘断嫩巅’,为大忌。认为会伤及砍伐者的子孙后代。”“砍伐大树后,其树桩得用草饼、泥土覆盖,认为山神不喜欢看到刀斧之下的白桩。若不加以覆盖,对砍伐者不利。”如此,让增头村寨如今仍旧保留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这便是增头羌人借用神的力量规范约束刀斧滥伐,暗合了保护绿色生态环境的现代观念。

古老的羌族文化 品读村寨民族志(5)

《羌在增头》是多学科跨界的学术解析。

除人类学、语言学外,《羌在增头》主要研究解析视域,还涉及社会学范畴。如村寨的习惯法,包括财产关系中的习惯法、婚姻关系中的习惯法、家庭财产继承关系中的习惯法、家庭关系中的习惯法、习惯法中所体现的罚则等。并与民俗学相关联,如风俗习惯中的婚俗、丧葬习俗、生子习俗、岁时节庆与聚会习俗、饮食习俗、服饰及相关工艺、民居建筑习俗等。亦为文艺学范畴的,如民间歌舞和乐器、民间体育活动、民间文学等。

图像亦为这部文化村寨志的重要表征方式之一,图与文相互配合下,以互文的方式记录、呈现了增头作为羌族古村落的风景风貌,为此书增添了光彩。

《羌在增头:岷江上游一个村落的文化考察》,犹如其书名,虽为一部羌族的村寨志,实为岷江上游一个村落的历史文化考察。这样的考察,因是著者作为原住民身份的田野考察,便成就了此书的最大特色与价值所在。

【作者简介】

谢天开,知名书评者,成都锦城学院教授。

书名:《羌在增头:岷江上游一个村落的文化考察》

著者:王永安

出版社:四川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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