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伟最好的五部电影（我还以为见不到梁朝伟这部电影了）

文丨赛人

我想将翁子光五年前就拍好的《风再起时》，当作具重生意味的2023年春节档影片的收官之作。

这一届贺岁档有一个共同的主题，那便是挽留。

《风再起时》

《满江红》是对一位军事家兼诗人的追忆，《无名》仍保留着程耳对旧上海的凭吊，《中国乒乓》是重振国球的复兴，也是对这项最有群众基础的竞技进行重塑。《流浪地球2》是对我们生存空间的最大规模的想象性护卫。

这些电影都在讲述，我们得留下些什么。而时光本身，大抵只有靠光影稍稍起到刹那即永恒的作用。

所以这个春节档中，梁朝伟主演的这两部刻意求工的影片：《无名》和《风再起时》，都真正具备与时间对话的意味，都有人去楼空的意象之美，都有时间的灰烬散落在或轻或重的空气中，凋零在一个个看不见的目光里。

先回到1990年代，随着关于香港的一个最为重要的时间点，也就是1997的迫切，香港电影掀起了一股怀旧潮。王家卫、关锦鹏、高志森，乃至王晶也积极投身其中，他们基本把目力集中在1970年代左右。

也是在此时，最具香港地域色彩的黑帮片，多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分支，那就是枭雄片。以真实的人物、事件为蓝本，在拳头与枕头间大书特书香港那一时期所特有的聚众所带来的聚金，上演了一幕幕有头睡觉却不希冀有头起床的人间悲喜剧。

成就最大的自是麦氏兄弟炮制的《跛豪》，鲍德熹的摄影极好，在一片昏黄中，一干人等迎来属于他们的黄昏。麦氏兄弟处理群相时，那份轻松利落劲也是很多导演不具备的。全片没有大而不当的贵族腔，有的只是拔地而起的生猛劲。

得意后必将忘形，沦为困兽又没了犹斗的意志。他们是一个时代的宠儿，也是另一个时代的弃婴。他们过于依赖人类原始的能量，他们靠此飞黄腾达，他们也就有了理由不相信欲望之外的欲望。他们是猛龙不过江，但他们终归是外来讨食的过客。吃饱了还不走，还想另开炉灶，挨打是免不了的。

《跛豪》

从2009年开始，王晶接连推出《金钱帝国》《追龙》《追虎擒龙》，再度讲述四大探长和四大家族的故事。

现在，轮到了影评人出身翁子光执导的《风再起时》，为我们再度讲述惟有执法者才能将不法进行到底的人间传奇。会不会就此终结港人对这段时光的影像记忆，还不好说。

翁子光这一次跟前人最大的不同，是拓宽了叙述线，将时间线推延至1940年代香港的日据时期。磊乐从死人堆里被一个慰安所的女人所救，而他却无法救助这个身患梅毒的女人。也因为这病症，他们也不会有更为深入的交融。

在磊乐官运亨通之时，人们还拿梅毒开起了玩笑，磊乐的陡然一惊很快一闪而过。他能活命，还有一点，是他扒下了另一个人的囚服，囚服编号为517，他因此而躲过一劫。这一段的叙述逻辑虽不够紧密，但我命不由我的概况还是有的。磊乐飞黄腾达之后，他的逍遥宫的房间编号也是517。

517和梅毒，都象征着死亡，也仿佛是在表明，磊乐的灵魂早在香港重归英国人接管后，便失去了重量。再往深里说，香港人从来就不是自己的主人。他们的躯壳立在那儿，而性灵却没有真正的栖息地。只能靠醉生梦死，刀头舔血来证明，自己尚算坚硬的存在。

南江在日据时期的故事，更奇情。一个日本军官不知何故对他产生了父子之情，并把他培养成一个神枪手。并让他学以致用，枪杀死自己的父亲，而母亲此时就在父亲身旁，并倒在了血泊之中。南江自不会违逆天伦，枪口转向，射向了日本军官。

那好像是一场考验，日本军官在垂危之时，放过了这对诚惶诚恐的父子。日本人可以拿命来赌，而香港人连赌的资格都没有。

也可看出，外来者可随意的将温情和冷意作出买一送一的捆绑销售，而你连刀俎旁的鱼肉都谈不上。这一幕，磊乐在收复严洪时，也有着相当古怪的重演。磊乐享受着将他人性命及至精神领域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快感，也等同于他在日据时期，所遭受的那命如草芥的痛感。

影片的叙事框架就是两个在日据时期蝼蚁般的人，是怎样再度沦为时间刻度上的尘粒。他们以各自的扭曲，将看不到尽头的野心逐一释放。

南江是来自父亲，磊乐则是情人。前者代表的是过去，南江刻意逃避父亲的垂危，则表示他对过去的拒绝。后者喻示的是未来，磊乐孩子的夭亡，也是未来的破灭。

而全片最大阵仗的枪战戏，俨然是过去与未来在交火，磊乐和蓝江带领各自的警队在两个楼层间，进行着有气无力的对决。夹在中间的是残破的，随时可被毁灭的「现在」。

这是一个不断强调时间变化的影片，但时间感却在无数的慢镜和遮挡镜头里一次次被消解。过去一回忆便心魔缠生，未来一构想便如烟如沫。没有了回首与憧憬，时间也就随之丧失了意义。

而在那个贪腐横行的岁月里，他们自由捞钱自由杀人，可这份自由也只是与时间短暂调情后的幻觉，徒剩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醉生梦死。再霸气的群威群胆，到头来，也只是形单影只。再闪亮的灯红酒绿，到了午夜梦回时，惟有孤独寂寞冷相伴。

香港的历史，真认真算来，就是一百年来的殖民史。他们好像要看人的脸色，自己才能有一些脸面。但同时，古中国的传统人伦、格训却得到最大面积的保留。

他们靠此维系着族群间的认同，这也是大多殖民地比它的原生地更加守旧守常的原因之一。这个因鸦片而成就出的自由港，仿佛很早就带有一种沉溺感。他们靠此驱散病痛，也靠此麻醉身心。等烟雾散去，好像多了些精气神去面对新的一天，又好像每一天仍是一样的情形。

最后想说的是，我们往何去早就有了明确的答案，我们从哪里来，翁子光显然是想补上这一课，而最核心的「我是谁？」，翁子光讲起来，仍有些口齿不清。

但或许就是这份暧昧，恰是这部虚饰浮表的影片最为迫切的表达。而翁子光最想挽留的，也就是这份暧昧。这暧昧首先是对历史的夹缠不清，然后才反射出对现实的无可无不可。

而许冠文扮演的李子超那段慷慨陈词，像是准备去包裹一具身躯的衣缕，更像是时代震荡后的安慰剂。

而我们看到的是，枭雄们离开了港地，和越来越陌生的岁月呆在一起。有的既来之，则安之，有的只是机械而冰冷地打发着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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