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女民兵队列训练(民兵上阵地慰问)
1984年4月30日,我所在的31师攻下者阴山后,转入防御作战。我当时任92团一营副教导员,负责带三连在18号高地组织防御,开始了猫耳洞生活。
前面我们讲了“过日子的猫耳洞”,再讲讲“避暑的猫耳洞”。
几个兵下山背给养,不知从哪找来两张《国防战士报》,我如获至宝,一字不落地看了好几遍。说到猫耳洞,记者们不约而同地用“潮湿闷热”来形容。严格说,这种说法不确切,各高地的猫耳洞大相径庭,潮湿自然没区别,而我们18号高地的猫耳洞绝不闷热。
者阴山属于亚热带,5月上旬就进入酷暑季节。这地方特怪,下雨时冻得发抖,太阳出来却焦热难当,战士们对云南十八怪进行改造,加进一条“下雨过冬晴天晒”。白天,除警戒哨以外,前沿表面阵地空无一人,绝非弟兄们善于隐蔽,而是全部躲在猫耳洞里避暑,洞外能把人烤熟,洞内却凉爽宜人。白天没情况,大家钻洞养精蓄锐,晚上却个个变成夜猫子。胡长宽大发感慨:“对面那群特工真是大傻冒,要是咱老胡当他们的参谋长,就专门组织白天偷袭,把你们一个个全堵在洞里。”
18号高地是个土山头,除半人高的茅草和杂乱无章的灌木丛以外,一棵像样的大树也没有。按说这种地形一般不会有野生动物,岂料草丛里的蛇却不少,枪管粗的花蛇时不时“哧溜”一下窜出来,所幸这些蛇都无毒。刚上阵地时,大家特怕这些家伙,后来习惯了,有人还抓几条养着玩。
一天,我转到二排,一个云南兵脖子上绕着条比拇指粗一圈的花蛇,我瞅着直发瘆,他却玩儿得饶有兴致:“这东西防暑降温,围在脖子上凉快着呐!我这还有一条好看的,送给首长当凉围脖,要不要?”
说着话,顺手揭开屁股下的压缩饼干桶,我瞄了一眼,比绕在他脖子上那条还粗。大青蛇扬着头,血红的信子伸缩抖动,吓得我连连后退,估计当时脸都青了。
气候闷热钻到洞里就能避暑,下雨就麻烦了。者阴山这地方属亚热带,一年只分旱季和雨季,眼下进入雨季已有半月,几乎没有哪天不下雨。在反斜面的战士尚可钻进猫耳洞避雨,前沿的警戒哨就惨了,必须一动不动地卧在泥水里。好在雨后一般都会开晴几小时,真要是连续两天不见太阳,洞里铺的茅草可以拧出水来,弟兄们一个个顶着雨衣,眼巴巴地盼晴天。等到太阳一出,用不着谁下命令,干部战士全体出动晒铺草晾军装,然后光着屁股趴在洞口,见乌云飘来马上跳出去抢运,没有一个人敢怠慢。本副教导员作为18号高地的最高首长,同样不例外。
闲来没事,观赏其他高地下雨也是乐事。云南十八怪说“东边下雨西边晒”,在这地方尤其明显,18号高地艳阳高照,几百米外的16号高地却大雨如注,望着八连紧急避雨,这边总会爆发出幸灾乐祸的欢呼。
【由于沙土构筑的猫耳洞过于脆弱,一炸就塌,后来防御部队想了很多办法,使用“波纹钢”对猫耳洞进行加固,做到能观察、能战斗、能生活,也能防水防潮】
遮羞的猫耳洞。
上阵地后,团指挥所通知做好半个月的防御准备,后来又说一个月,20天后才接到政治处的指示,要求各分队进行“树立长期坚守观念”的教育。果然,在这个支撑点的猫耳洞里,一住就是40多天。
猫耳洞异常潮湿,战士们整个生活在泥水的世界,尤其是几乎天天都有的漫山大雾,浓得就像兑了水的淡牛奶,能见度不足五米。遇到这种该死的天气,我们格外警觉,不仅担心敌人偷袭,更怕一不留神误入雷区,自己设置的雷场问题不大,要命的是身后草丛里没排净的越军地雷。
上高地半个多月后,卫生队肖队长来检查阵地管理,我陪他到班排走了一圈,看到一堆堆排出来的地雷,老肖满脸忧虑地提出一串意见:“应该把后面的地雷都排干净,尽量扩大活动范围;卫生条件太差,必须把厕所挖远一点;这种气候容易染上皮肤病,得想办法让战士们洗洗澡……”
理论上,老肖说的没错,阵地防疫不可马虎。1979年战后撤回营房,我曾查看过一些历史资料,云南省的河口、金平、麻栗坡一带地处亚热带山岳丛林地,历史上就是痢疾、疟疾等传染病的高发区,俗称“瘴疠之乡”,资料是这样记载的:抗日战争时期的1941年,滇军第3旅驻守河口、金平、麻栗坡,死于疾病的官兵高达一千多人,死亡率最高的13团,竟有八百多人被“瘴气”夺走生命。
然而,理论归理论,仍然无法破解缺水之困。
想办法洗洗澡?说得轻巧,连吃的水都得派人下山去背,洗澡这种奢侈谁敢想啊?胡长宽的最大能量是尽可能多派些人下山背水,往返一趟两个小时。那条水沟是那宾寨老百姓的饮用水源,背水的战士只敢用毛巾简单擦一下,爬上山又是一身臭汗,背来的水勉强够全连饮用。
果然,整天泥里爬水里滚,军装早已破烂不堪,长裤变成短裤,短裤变成裙子,有人开始烂裆。我们的战士绝顶聪明,最擅长用简单办法解决复杂问题:不是穿裤子烂裆么?那就别穿,干脆一丝不挂,反正这种不雅也无碍观瞻。不过,我实在不好意思脱得那么彻底,军衣军裤可以脱掉,裤衩还是要穿的。
6月初,政治处打来电话,说近几天西畴县的民兵要到前沿阵地慰问,一线各分队必须确保地方同志安全,所有人员都要军容严整,一定要在边疆人民群众中树立良好的前线军人形象。
上高地一个月,除下山背水的战士偷偷溜到那宾寨与村民有过接触外,压根没见过任何外人。听说地方同志要上山,干部战士特兴奋,眼巴巴地盼着慰问团早点到来。
第三天,终于传来准确消息:“前往18号高地的民兵已接近江铳,请三连注意接应,确保地方同志安全。”
胡长宽在图上计算距离,建议派两个老兵下去迎接,我没同意:“接应不一定是迎接,还是保存点儿体力吧。来的都是当地人,应该比咱们更熟悉地形。再说啦,团里也肯定会派人带路。”
两个多小时后,望远镜里出现一串时隐时现的身影。起初没留意有啥异常,直到爬山的队伍全部进入视野才大吃一惊。一直举着望远镜的王顺侯喊了一声:“咦?还有女的!”
我接过王顺侯递来的望远镜,见上山的队伍里果然有几个女同志。我迅速起身穿好衣裤,吩咐王顺侯赶紧将此情况通知三连。
其实用不着我通知,急盼慰问团的战士们一直翘首遥望,山腰的情况早看在眼里。发现上山的队伍里有女民兵,战士们更加兴奋,排长的望远镜被争来抢去。也难怪,小伙子们上阵地一个月,压根儿就没见过异性。
民兵队伍越走越近,各排长发出“整理军容风纪”的口令,弟兄们呼啦一下全钻进猫耳洞,整个阵地空无一人。
来的民兵都是城里的年轻人,生活条件比边民优越得多,哪里走过这么远的山路?真的难为他们了!姑娘小伙个个汗流浃背,上来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张着大嘴呼呼直喘粗气。我向带队领导敬礼握手后自我介绍,等他们气喘匀了才步入正题:“热烈欢迎西畴县民兵同志来到我们高地,请大家边休息边了解一下方位。我手指的方向是正南,这里到国境线还有四五十米,大家休息一下,然后咱们一起上去,具体情况到前沿再详细介绍。”
听说还要爬山,人群一阵骚动,看来姑娘小伙子们的确累坏了。带队领导告诉我,到达团部后,大家一致要求去最远的阵地,“真没想到你们离团部这么远”。
我走在前面,男女民兵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指导员张福祥不断大声叮嘱:“请同志们注意,一定要盯紧前面的人,千万别往路边踩,草丛里可能还有没排完的地雷。”
前沿一片寂静,我知道大家都在洞里。
“民兵同志慰问我们来啦,大家出来欢迎!”
张福祥扯着嗓子喊,半天才见有人东一个西一个地钻出洞口。看到战士们破衣乱衫的狼狈相,民兵们先是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几个姑娘的眼泪却流出来。
民兵队伍撤下山,又有几个赤身裸体的战士提着枪钻出猫耳洞。原来,哥几个忙乱中钻进别人家,军衣军裤还在自己的洞里呢!不错,武器倒是没离身。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许向斌,河北唐山人,1970年参军,历任指导员、副教导员。1979年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连队立集体一等功;1984年参加“两山”作战,所率营的二连获“者阴山钢刀连”荣誉称号。1986年转业。
【深耕战争史,弘扬正能量,欢迎各方投稿,私信必复】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文章作者的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其原创性、真实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原创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相关内容。